牧风港

【6927】游梦症

骸纲。

借用了一点《游梦症》的剧情设定,文内会说明,不影响阅读。

9k5短篇,一发完。















这是个不允许做梦的世界。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当下,做梦渐渐被认为是一种疾病——精神上的疾病。人们开始禁止做梦这种行为,他们说:“做梦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说梦游症,是未察觉到还在睡梦中的自己在现实游荡的疾病,那么游梦症,就是清醒的时候穿梭在梦境里的病症。


于是,许多抑制做梦都药物被研发出来,甚至是疫苗。


然后,在这样的夜里,那些绚丽的梦境都和星星一样消失了。










-


他醒来了。


沢田纲吉在梦里醒来。


“这里是?”


沢田纲吉环顾起四周来,还是夜晚,他站在一个悬崖边,底下是万丈深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他回头,发现身后是一片小小的森林。世界被巨大的紫色夜幕笼罩其中,无数星辰点缀其中熠熠发光,撒下星屑,连成银河。森林似乎处在一片雾气里,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了。


几只萤火虫环绕在他的身边,明明暗暗地闪烁着微弱的光,沢田纲吉伸出手指,就有一只乖顺地停在他的指尖。


是梦..?

平心而论这里确实是非常漂亮的地方,沢田纲吉从来没有做过梦,也从未窥见过梦中世界的一二,但他现在好像忽然能理解梦里的世界如果都是这般美丽,或许确实有人会心向往之吧。他垂下眼帘,那只萤火虫适时地煽动着翅膀离开了,留下晶莹的轨迹。


“啊,不对…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沢田纲吉有些害怕,即使是这样,要知道做梦可是精神疾病,他怎么会就这样出现在梦境里。


“不行…得赶紧醒过来。如果从这里的话……”


他的脑子已经一塌糊涂了,思考实在是太费力了,如果在梦里死掉的话,就回到现实了吗。他紧张地伸头看看悬崖,深不见底。隐约有呼啸的风声从下面传来,仿佛深渊巨口一样要将人吞噬其中。呜哇…好可怕。


但是从这里跳下去就能醒来了吧!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腿开始发软了,但他还是闭上眼,给自己做足心里建设。


要醒来——


“KUFUFUFU…建议你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掉下去的话,可是很麻烦的——即使这里是梦。”


“……谁?!”


沢田纲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差点脚一滑就摔下悬崖。


他转头,看到一个手拿奇怪武器的男人。他的发色是少见的蓝紫色,被扎成一束留在身后,穿着长长的立领大衣,胸前还系着黑色的领带。仔细看的话那双眼睛都瞳色好像并不一样。这个青年看上去至少有二十岁多些了,而且是个教养极好的类型,他的步伐极其优雅,缓步拉进与沢田纲吉的距离。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梦里?”


沢田纲吉呆住了,他在梦里梦到了一个并不认识的男人吗?


“谁知道呢……或许就是个无聊的梦罢了。”


沢田纲吉觉得他的声音很耳熟,他得承认这个声音其实非常好听又富有磁性。对方虽然语气平淡,始终挂着笑容,但沢田纲吉判断不了他是否真的愉悦,他的目光谨慎地悄悄打量着这个人,他猜测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或许很危险也说不定。但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对此产生害怕的情绪,甚至产生一丝亲近感。


为什么?


“那个,请问、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想没有。”


“这样啊……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点眼熟。”


“……六道骸。”


沢田纲吉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音节,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在告诉自己他的名字,愣了几秒才慌慌张张回应。他鼓足勇气走到六道骸面前,朝他露出了一个尽可能柔和的笑容。


“我是沢田纲吉!谢谢你,骸。”


六道骸似乎为他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错愕,连名字都喊得如此自然,下意识的往后倾了一点。沢田纲吉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意识到了对方并不喜欢这样的距离,尴尬地往后缩了一缩,掺杂着几分歉意和失落。


“KUFUFUFU…还真是一点警戒心都没有。为什么对我道谢?”


“因为骸刚刚提醒了我不要跳下去吧?”沢田纲吉思忖片刻理所当然地回答,随即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为什么?那要怎么样才能醒过来呢?”


“……”六道骸擅自地给面前的人贴上了一个天真得可怕的标签,欲言又止,非常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又妥协地叹了口气,他抬手指了指远方,沢田纲吉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森林的那头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座尖塔型建筑的影子,“看到那座塔了吗,只要到了那边的塔顶,就可以回去了。”


听上去很可疑,但沢田纲吉并不擅长怀疑别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并没有恶意,在一无所有的当下,好像也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如同抓住了希望,能碰到愿意帮助自己的好人真是太好了!


沢田纲吉向面前的人鞠躬道谢,既然被人告知了方向,接下来就要自己行动了,他当然没有那个勇气让面前这个男人再给予自己多一点的帮助,难道还得开口让人领着去不成吗——他还没大胆到那个程度。不过沢田纲吉有一丝纠结,他看着前面黑压压的森林,总觉得心底发毛。


不过很快对方就轻飘飘地回以一句轻描淡写的暗示,这让沢田纲吉觉得他那点踌躇好像被六道骸一眼看穿一样。


“你很幸运,恰巧我也有点事要去那里。”


沢田纲吉瞬间喜出望外,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同行,如此一来自己就不用面临迷路的风险。他不知道六道骸是因为什么而选择帮助他,但这些都不重要,真是太好了。他又忍不住地觉得开心,而后又六道骸一个瞧傻子的嫌弃眼神给硬生生摁了回去。









-


六道骸似乎对这个梦极为熟悉,他轻车熟路地在树林里前进。他们走了没多远,可是天就快要亮了,这里的时间好像很奇怪,前一个地区还是黑夜,再走几步好像就能忽然进入白天。还没有完全看到曙光,但是清晨的微曦从树叶之间洒出,打散了那些夜晚氤氲的雾气。沢田纲吉踉踉跄跄地紧紧跟在六道骸后面,路面上全是荆棘和突出的树枝缠绕盘旋扭曲在一起,晚上似乎刚刚下过雨,地上变得泥泞不堪,他不止一次被绊了个趔趄。


“骸……”沢田纲吉虚弱地呼喊。


“嗯?”前面的人终于吝啬地舍得停下来分了一点视线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沢田纲吉微倾身子用手腕抵着膝盖轻轻喘气,收到的是沢田纲吉一个略带不满的瞪视,腿长真是了不起啊。沢田纲吉完全有权利怀疑六道骸是在故意整他,六道骸极为轻松地抱臂靠着树干,好整以暇地等他调整,两人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难道说你是故意的吗……”


“想太多了。”


沢田纲吉这才发现六道骸全身一尘不染,他撇撇嘴,看看自己身上的泥,觉得还真是邪乎了。六道骸觉得沢田纲吉实在是太好懂了,他太清澈又天真了,居然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于是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有用三叉戟的低端轻轻在土地上敲击了两下,霎时间地下那些蜿蜒错落的藤蔓就仿佛有生命一般缩回了地底,地面变得平整了不少。


“这样就可以了吧?”


沢田纲吉看得目瞪口呆,声儿都发不出来,颤颤巍巍地抬头,瞬间觉得六道骸的形象高大了不少,哇塞,这算什么?魔法?还有这种事?


六道骸看着他的反应不禁扬唇,似乎在嘲笑沢田纲吉的大惊小怪。


“别忘记了,这里可是梦境啊,在梦里,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任何世界都有他的规则,而在这里……”


——“相信,即是存在。”


“相信…即存在?”沢田纲吉喃喃复述。


随后六道骸耸耸肩,漫不经心地摘掉沢田纲吉柔软的棕色发丝上的一篇枯黄的落叶,“当然,你也可以试试。”


沢田纲吉这才想起来六道骸这个男人不知道在这个梦境里待了多久,似乎比他更加了解梦的状况,长时间沉浸在梦境里的人在现实世界或许会被别人当做精神病吧,沢田纲吉无声叹息,他对梦一概不了解,即使这似乎是属于他自己的梦。


沢田纲吉屏住呼吸,他从未有过这样疯狂的畅想。


“KUFUFU...现在想象一下吧,想象你想看到的东西出现在你的眼前。”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正在努力地想象一些东西出来,想看到什么呢…。六道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也期待他能够构造出些什么来。


沢田纲吉睁开了眼,霎时间,那一小块区域瞬间就绽放开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


六道骸“哦呀”了一声,看上去心情不错,但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意外的情绪来。沢田纲吉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很惊讶于自己的所想的事物居然成真了,这太不可思议了,真的是真实的吗,不会是立体投影之类的东西吧?他蹲下身子,那些花朵们很好看,他们细密而紧凑地聚集在一起,像五彩的油漆桶翻倒在地交织成绚烂的画卷。沢田纲吉伸出手指想要碰碰那朵漂亮娇艳的红玫瑰,可是还没等他的手指触摸上那片花瓣,整片花海就倏地消失了。沢田纲吉疑惑地虚晃了两下,却什么也没摸到。


“你在怀疑了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消失了。”


“你所构造的,必须是你所深信不疑的。”


六道骸还是懒懒地倚着树干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将沢田纲吉由兴奋到失落的表情尽收眼底,向他解释道。


沢田纲吉讪讪地收回了手。


“这让我想起来一个传说,虽然我也不过是前几天从同学那里听说……。你知道幻术吗,骸,听说这世界上有那种可以凭借意识搭建幻觉的人,唔,但那是犯法的。”他顿了顿,又有些可惜地摇摇头,“这个世界不允许梦的存在,也不允许幻觉那样的东西存在。”


“是啊。”回应他的是六道骸平静的声音。










-


他们休整了一会儿就打算继续前进,没走两步沢田纲吉就发现天空已经亮堂了起来,彩色流光斑驳泄出,蜂蜜般甜美的晨曦映射在林中,终于在远处看到了大片的光亮,实在是太耀眼了,他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阳光。


森林的尽头连着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指向远方,旁边的土地里插了一块指示牌,上面用红漆标示了一个箭头,写着两个字。


“咦…並盛?”


沢田纲吉看到了路边竖着的路牌,看来沿着这条小路走下去就会到他所熟悉的地方了呢,难怪是他的梦,构造出的世界里也有他熟悉的生活。不知道会不会见到那些现实中的人。


……这是什么魔幻现实的梦境吗?!!沢田纲吉很无力地在内心呐喊。


六道骸看出了他细小的神情变化。


“怎么,是你熟悉的地方吗?”


“啊……怎么说,是我在现实里生活的地方。”沢田纲吉伸出食指挠挠脸颊。


六道骸并不是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的人,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沉默地前进,沢田纲吉偶尔四处张望,他们来到了並盛的街区,建筑还是沢田纲吉记忆中的模样,但是这里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颇有种鬼城的意味,突然冒出的这样的想法让沢田纲吉不禁冒了浑身都冷汗来,迅速打消了这个想法。


沢田纲吉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这是並盛中学的校门口。


这里很安静,一点声音都能被放大无数倍。现在天气很好,天幕和被泼洒了蓝墨水一般,卷挟着几缕白云悠然飘过,安静而美好,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静谧,一瞬间叫人有种不真实感。


“骸,这里是我的学校耶!”沢田纲吉拉了拉六道骸的衣角,他低下头,兀自地自顾自说起了话来。


“其实我呀,其实在现实里就是个废柴,学习不好,体育也不好,什么都干不好,还经常被人嘲笑,大家叫我‘废柴纲’。如果在梦里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啊……要是能变得厉害一点该多好……”


“对了,我们学校里还有个风纪委员,他可恐怖啦,每次迟到都会狠狠地被他咬杀,大家对他都闻风丧胆。真是太可怕了!是魔鬼吧!”


六道骸被他莫名其妙灌了一大堆话,却没有生气。他沉默着听着沢田纲吉偏执的自说自话,看着他微微下垂的脸颊勾勒出的圆润的漂亮弧度,那忽闪忽闪的眼睫,那眸子里并不全然是开心,却荡漾着一种幸福而平静的天真,他总是有些冒冒失失,六道骸想。他有些好笑的看着越说越来劲的男孩,他问:那你想留在梦里吗。


沢田纲吉先是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随后他似乎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他说:不,我会回去的。虽然这里也很好,但是我还是想留在现实。


只要还有希望,他就当然不会只停留在梦境里。


六道骸轻笑,他丝毫没有任何意外,“真是愚蠢”,他只是如此评价,惹得沢田纲吉又感到了莫名奇妙,好在他并不是个抗压能力低下的类型,他只是无语地想这个人的嘴真的很不给面子。


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那些飘落的粉色花瓣和雨一样拂过,脆弱的、温柔的,他认真地瞧着他的眼。六道骸垂目,那双奇异的异色瞳里满满都是少年的身影。沢田纲吉抬手,某片花瓣就这样落入他的掌心。


他们继续向前走,这一路不再无话,似乎是沢田纲吉的那一番话让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缓和了许多,六道骸偶尔也会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天。


“那座塔到底是什么呢?”


“KUFUFU……那里是属于梦的主人的。”


“那骸,为什么你会来到我的梦里呢。”


“谁知道呢,因为我是从轮回的尽头归来的吧。”


啊、又是奇怪的话!沢田纲吉这样想。他偷偷观察着六道骸,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危险,而直觉也告诉他这个男人是可亲近的。六道骸非常神秘,这一路都没有对他暴露任何的破绽,也许是他并不屑与自己多聊,被困在别人的梦境里应该不是什么叫人愉悦的事情吧。


说实话六道骸长得很好看,除去那奇怪的发型和诡异的双眸,在现实里大概是会非常受那些青春期女孩子们欢迎的类型,和他这样的人完全不一样。他忽然很想了解六道骸,或许等回到现实后他们还能因为这次奇妙的邂逅成为朋友。


“其实我很好奇耶,在你来到我的梦境之前,你是做什么呢。”


“这与你无关,沢田纲吉,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啊!连这个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沢田纲吉看上去很失落。


“如果说你觉得为讨厌的家伙打了十年白工让你很感兴趣的话。”


六道骸却忽然接下了话茬,这让沢田纲吉感到受宠若惊,并且暗暗地想骸看上去就像什么传奇人物,没想到居然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工薪族吗。等不及他反应,六道骸又轻描淡写地翻过了这一篇。


“我倒是想说,你梦中的世界,真是该死的……”


“让人不悦。”











-


沢田纲吉第二次停下脚步是在他的家门口,沢田的姓氏印在门口小小的的木板上,这次六道骸非常好心的给了他一点空间,主动开口问他想不想进去看一眼。


他们进了房子,里头被打扫的很干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六道骸很自然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就仿佛他来过无数遍一般,这里桌上甚至还放了一杯凉开水。六道骸撑着脸颊,看着沢田纲吉在家里转来转去,他忽然有种恍然感,这幅场面叫他觉得熟悉得不得了,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那样不带感情的冰冷,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许多。


沢田纲吉太熟悉这里了,以至于他有一瞬间忘记了他还在梦里的事实。一路走来他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有些头疼,好像可以抓到些什么东西,却又来不及细想,就匆匆从缝隙中溜走。


他摇摇头,努力压下心尖上让他不安的违和。

“走吧,骸。”


“怎么,不打算待更久了吗?”


“不……也不是,”他挠挠头,“在这里留太久也没有意义,还是想早点回去啦……”


“你还是这样,每一次都是如此。”六道骸露出了个讽刺的冷笑,但他很快地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











-


到那座塔下的时候天色又暗沉下来,明月遥远地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光温柔地照耀着他们。


透明的、清澈的。


有鸟鸣的声音,或许是猫头鹰。


六道骸和沢田纲吉一起走进了那座塔,看来去往塔顶还需要走几层楼梯,沢田纲吉不知道六道骸是来办什么事情的,但或许他们在此就该分道扬镳了。后来六道骸就这样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在空气中,着实把沢田纲吉吓得不轻。


塔里的装饰很诡异,透露着股微妙的黑暗…沢田纲吉在心里默默吐槽,这难道说明他是个内心阴暗的人吗。


虽然说骸是告诉他到了塔顶就可以回去没错啦……沢田纲吉一个人走上积了灰尘的台阶。这里的台阶很长,他一边朝上走一边回想之前那不短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不对,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一定还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事情,沢田纲吉觉得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越向上,那股剧烈的违和感越叫他头疼欲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有什么东西闯进了他的脑海,沢田纲吉感觉他简直眼前一黑,他整个人痛苦地跪在地上,半晌脑海中的画画清晰了起来,模模糊糊地寻觅着,他仿佛进入了一片森林,无边无际,没有尽头,他就一直一直一直地前进,他不知道他要去往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好像有什么就在前面,好像要看到什么了。


他的气息开始不稳,脚下的速度也变快了起来,逐渐地从走变成了跑,几颗汗珠从沢田纲吉的脸颊滴落,他飞速地在树林里穿梭。


就在前面……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啪。


影像结束了。


沢田纲吉觉得痛苦极了,他紧紧地攥着心脏,随后咬紧牙关,撑着旁边的扶手慢慢地支起身子。


可恶,明明是关键时刻。


沢田纲吉继续沿着楼梯向上走,中途他看到了好几个房间,但他直觉那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他的脚如同灌了铅一般,那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每走一步都叫人觉得极其费力,或许是之前不知从哪里灌入脑海的景象叫嚣着冲破他的记忆,叫他生不如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停在了一间房间前,这是最后一间房间了,再往上走两步他就会到达顶层。


木头的房门上用精致的工艺雕刻了一个大大的纹章。


“Vongola…?”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门。


映入眼帘的铺天盖地是一个男人的照片,说是照片或许也不太准确,说是影像更加合适一点。笑着的,失落的,生气的,坚定的,柔和的……最大的那一幅挂在中间,上面的那个男人坐的笔挺,并没有笑容,他的眼眸是耀眼的红金色,浑身散发着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威严,强大,稳重,眸光里却潜藏着温和和包容,仿佛整个世界都糅杂在了他的眼中。


这个人和自己长得也太像了,这是沢田纲吉的第一反应。很快他又意识到,那已经不能说是长得像了,那或许应该说更像他几年后的样子——那或许就是他自己。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走近那副巨大的挂画,这才注意到在旁边挂了一个小标签,他凑近了看。


——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沢田纲吉。


那股剧烈的疼痛又忽然紧随而来。


他还在那片林中不停的奔跑。而此刻他终于停了下来,他来到了一片空地,那一块没有树木的遮蔽,阳光直直的照射进来,曾经沢田纲吉觉得温暖的阳光像蜂蜜一般甜美,而现在他只感觉浑身冰冷不已。


因为他看到了一口木制的棺材,也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图案…“Vongola”。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胆量靠近那口棺材,在他的记忆里他不过是一个懦弱的,胆怯的,永远活在他人的嘲笑声和鄙夷里的废柴纲,碰到这种事情怎么说也会被吓到说不出话来吧。可是他却一步步往那边走,颤抖着指尖揭开那厚重的棺材盖。


沢田纲吉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在里面看到了与自己无异的脸,或者说那张脸比自己的还要成熟一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已经死了?这是未来的他吗?那他算什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





场景破裂了。


沢田纲吉看到他周遭的场景如同镜子一般碎裂,很快地,他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沢田纲吉想试着发出声音,可是他的嗓子哑到说不出话,即使他想要说些什么。他惊慌失措,可是等待他的只有成片的黑暗,失真,冰冷,恐惧。他听到周围传来哭声,孩子们的哭声,那些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哀恸而惹人怜悯,他又听得到了笑声,恐怖的,听上去不怀好意,令人心惊胆战,他看到眼前逐渐出现了血红的眼睛,在黑暗里死死地盯着他,那些眼神贪婪而叫人厌恶,叫他头疼的几欲昏过去,压抑得快要疯掉,可是他这是在梦里,他无法闭上眼睛再一次地逃避。


好可怕。


好可怕。


“骸……”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叫喊。


“别怕,沢田纲吉。”


他被谁拥入怀中。


那是他早些时间听过的,熟悉的嗓音。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将头埋进那个并不温暖的怀抱,但是这已经是此刻能给予他最好的安慰。




他曾经感到缺失的记忆一并涌了上来,那些记忆关于他人生不曾经历的十几年。他后来结束了那些天真而又平凡的日常生活,他的人生轨迹被改写,最后他坐上了那个里世界之王的宝座,他的身边围绕着很多人,那些他信任的人,爱着的人,他也碰到了很多他所不愿意插手的事情,那些事情残酷又恶心,但他不得不去学着面对。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一颗向他而来的子弹,然后他静静地躺在纯白的花海里,花朵的香气叫他十分困倦,他好像可以这样放下一切大胆地沉睡下去一般。


他睡着了。


他这么想,大家也都这么想。


没有人敢说沢田纲吉离开了,他们只会说那位彭格列的首领大人陷入了沉睡。


在他漫长又短暂的人生中,肯定同那些普通人不同,在这个不允许梦境与幻想存在的世界里他做过无数次梦,从他的少年时代开始,他就经常被他那个狡黠又捉摸不透的幻术师拉进梦中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这是犯法的,即是他知道,但他依旧会叹一口气无数次纵容那家伙的任性,后来他也觉得拥有梦境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在那里,相信即是存在,他可以做到一切他想做到的事情,放弃那些里世界的黑暗面,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般只剩下一身轻松,然后坐下来,和那位幻术师好好地聊聊天。


但他怎么还能再出现在梦中呢,他应该早就永远地进入沉睡了,不会做梦,也不会醒来。


小小的沢田纲吉紧紧地抓着拥抱着他的男人的衣襟,他的眼泪从眼眶中源源不断的涌出,他无法控制,或许过大的信息量的冲击所导致的,但他此刻就是很想放任它们肆意流出。


六道骸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为他调整呼吸。


周围的哭声还在继续,那些恐怖的仿佛在地狱的场景也在不停盘旋,六道骸抱着他,周围散发出了光芒,驱散了那些阴霾。


他怎么还能再出现在梦境里呢?


沢田纲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然地抬起头,他同六道骸的目光相对,即使对方外表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沢田纲吉还是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苦笑的意味。


“这还是你第一次找到这里,沢田纲吉。我本以为你会更乖一点,你还真是……麻烦的家伙。”


沢田纲吉这才发现,这不是属于他的梦,这是属于六道骸的梦,他在塔里看到的,那些不同的门里所封锁的记忆,那些都是属于六道骸的。


那他怎么还能出现在六道骸的梦里呢…他明明应该已经……


沢田纲吉猛地一怔。



「“别忘记了,这里可是梦境啊,在梦里,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任何世界都有他的规则,而在这里……”

——“相信,即是存在。”」


「“相信…即存在?」


「“当然,你也可以试试。”」


「“你在怀疑了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消失了。”

“你所构造的,必须是你所深信不疑的。”」










记忆的碎片串起来了。


沢田纲吉有些艰难地看着六道骸,对方的视线一反常态地卸下了坚硬的伪装。六道骸向来言不由衷,那是沢田纲吉后来才渐渐意识到的,在那往后几年说不上愉悦的相处之中,他总是能试图从六道骸那些别扭的讽刺里听出他真实的意思。


但是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怎么能不知道呢。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但是沢田纲吉此刻忽然觉得,距离对他们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他低低的笑了两声,他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笑到忍不住用指腹拭去眼角的泪滴。自嘲,愉快,荒唐,他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复杂到已经难以用言语来描述了。


——他为什么存在?因为六道骸。


——因为六道骸相信,所以他存在在这里。


仅仅是这样而已。


相信即是存在,因为他相信,所以他存在、所以沢田纲吉出现在了六道骸的梦里。


六道骸让沢田纲吉存在,然后沢田纲吉为六道骸构筑了世界。


六道骸的梦太恐怖了,黑暗,孤独,无边的血腥和杀戮,这或许与他的童年有所联系,但是沢田纲吉出现后,为他带来了光。出于那些私心,六道骸非常希望沢田纲吉不要成为里世界的人,他并不适合黑手党,他过于纯净,天真,美丽又强大,那些肮脏的东西不该染指他。他是黑暗里格格不入的火炬,他的光芒太耀眼了。那是六道骸最后停留在沢田纲吉身边的原因。


所以六道骸的梦里所存在的沢田纲吉还是一张白纸,没有经历过任何黑暗的侵蚀,他还是一个国中生,过着平凡的日子,没有任何东西来干扰他的天真。


他所追求的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可以使那个平静而美好的世界存在在六道骸的梦境里,因为他炽热又温柔。


——沢田纲吉相信这个世界。


这一切其实都再简单不过了。


沢田纲吉不会甘愿被困在梦中,他总是寻找着离开的方式,他一次又一次地想离开梦境,但是他永远无法离开。即使这样,六道骸依旧没有阻拦他,他一次一次与沢田纲吉告别,又一次一次地在那个森林里遇见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发现他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他明白或许他就要短暂地消失了,因为他发现了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会离开,然后再一次一无所知的苏醒。


沢田纲吉觉得压抑得难受,他不知道六道骸到底是第几次见到自己了,他沉浸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梦境里多久。沢田纲吉推开了六道骸,他已经不在乎周围那些恐怖的声音和景象了。四周还是阴森森的黑暗,他应该劝六道骸醒来吗,接受现实?眼下的他就算有一万句想要倾诉的话,也如鲠在喉,没有时间给他打嘴炮,也没有意义。


六道骸刚刚对他说“你第一次找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真的是他第一次发现吗?


那也太逊了。


没有时间了,他就要离开了。






“你爱我,是吗。”


沢田纲吉的嗓音有些沙哑,他直直的看向六道骸,他们的目光交汇起来,沢田纲吉闭上了眼,再次睁眼的时候,地上出现了一片小小的花海。


那是很漂亮的花海,纯白的,不染瑕疵,干净又明亮。


沢田纲吉看到了一双悲伤的眼睛,里面藏了些压抑太久的东西,随即那些负面的情绪散去,他看到他的唇角留下了一个释然的弧度。











-


他醒来了。













END




比较仓促,大概是一个沢田纲吉被困在六道骸梦中的故事。


今天正好是自己的生日,放个礼炮,耶。(……)


下次暂定可能在1827.R27或者5927里抓一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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